10月10日，记者在丹东见到了85岁的朝鲜族抗美援朝救护女兵金裕子。回忆起70年前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岁月，她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少女的光芒。

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，当年只有15岁的朝鲜族少女金裕子走上了战场，成为一名卫生战士，她的职责是救死扶伤。“那时候您才15岁，不害怕吗？”记者问。“来飞机的时候不害怕，心想‘死就死了吧’，这在战场上是必然的。救死扶伤吧，有这么个念头。因为我们救的不是病人，是英雄。”

15岁少女参军入伍 奔赴朝鲜救伤员

1950年6月，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，很多朝鲜族同胞争相报参军，金裕子也心动了，可父亲坚决反对，虽然家中7个孩子，但她是宝贝独女。“俺爸说不让我走：‘这是我培养出来的，我说了算，我不让走就不走。’但是我嫂子、我哥们同意，那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了。嫂子把我藏在他们家里。”谈起15岁就参军入伍的经历，金裕子对记者说。

“嫂子问我：‘你愿意去朝鲜？’我说‘对呀，我就参加抗美援朝。俺哥也在上抗美援朝了，我在家干什么。” 因为打仗，那时候已经停课了。1951年的5月1号，执拗的金裕子报名参军。“我当时还是个小女孩，啥也不懂，听说战场上急需救护人员，我就寻思俺哥也当兵了，我也当兵。”报名以后，训练了几个月，1951年9月，敌人在丹东轰炸完了之后，金裕子和一起的救护女兵们开赴抗美援朝，我们高唱着‘雄赳赳气昂昂’，去往朝鲜战场，成为一名光荣的志愿军卫生战士。”

住过山坡、山洞 “遇轰炸是家常便饭”

“那时候第二战役还没结束，俺们都赶上了。到新义州的时候，我们上了去前线的卡车，就来飞机来炸上了。大家以树枝白布作掩护，前往目的地。医疗队伍一路前行，所经过的城镇、乡村处处都是断壁残垣，成为一片废墟，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房屋。”

过去以后，两天没吃饭，喝水都没喝着，也不知道饿。当时的生活条件也很差，“刚去的时候没有地方住，我背了个小被，在山坡上住了两天。”朝鲜的气温比丹东更低，后来，金裕子和卫生女兵们住的房子“也不像个房子，就是在山上挖个洞。大家都冷的发抖，脸颊发紫，手脚发僵，晚上炕还烧不热。”“开始时，伤员连固定的三餐都没保障，之后稍有改善，但也较差，我们医疗队主要吃高粱米。俺们医院的下面住了7家朝鲜老百姓，但我们接触不多。”

每天除了换药、输液还需要协助病区建立健全工作制度，打扫病区卫生、灭虱、灭蚊、伤员的生活护理等。除了日常工作外，卫生女兵们有时还要到深山里面背木头，用于新建或加固坑洞，冬天还用于烧炕。

荣立三次三等功 一起捡山里红吃的战友死在眼前

抗美援朝二次战役中，战斗越来越激烈，伤员也越来越多，救护所设置在山洞里，金裕子一个人要负责照顾40多个伤员，还要防范敌机侵袭。1951年的12月，朝鲜的冬天冷得刺骨。“有一次，前面来了一个飞机，炸得不像样，战士死了老了。第一线也有医疗队，我们是第二线的，伤员给我们送来后，我有个患者，他来的时候可能还没咽气，可是就在我抢救他的时候，飞机又来轰炸了。我就用身体给他掩护起来。飞机走了一看，他也咽气了。”那次任务，金裕子荣立三等功。“那是头一次在救护时遇到敌机的轰炸，以后就习惯了。”

1952年3月，有一天来飞机了，炸。炸完了我正好去给患者打饭去了，飞机又来了，炸得不像个样，我就得在地下趴着。这时候送上来一个伤员，快不行了。他对我说，‘你不用救我，上前面去救别的病号去吧。’这时候，飞机又过来了，又来炸。我放下饭盒，跑着又救了个病号，立了一次三等功。

第三次是1952年11月份左右，战场上送来了好多病号，有死的，有没死的，俺们弄担架抬着，有的抬着上病房，有的战士能勉强自己走，这时候又来飞机炸了，完了以后，我就给病号一个个抱起来抢救，总结的时候又立了一个三等功。

“那时候您才15岁，不害怕吗？”记者问。“来飞机的时候不害怕，心想‘死就死了吧’，这在战场上是必然的。救死扶伤吧，有这么个念头。别看俺岁数小，完了也过来了。”回忆起牺牲的战友，金裕子说：“有一次，就在俺们宿舍上面不远的地方，不知道谁洗了工作服晾到那个地方，可能被飞机或敌军侦查员发现了，飞机就来轰炸了，炸得不像样，俺们战友死了好几个，我侥幸没被炸死。还有一次，俺们在山沟里休息，捡山里红吃，又遇到了轰炸的敌机，刚才还在一起捡山里红的战友，都在眼前死了。”说到这里，金裕子奶奶忍不住老泪纵横。“俺们医疗队去了40多个人，就回来两个人，我和小朴两个活的。”

冒着生命危险进鼠疫病房抢救战士

前线的医疗条件极差，物资一直处在短缺的状态，连最基本的生理盐水、凡士林纱布、敷料、绷带等都紧缺，我们只能用食油代替凡士林，敷料、绷带、手术巾都需要回收利用。每天，天蒙蒙亮起床，首要任务就是到附近的河边浣洗敷料、绷带等用品，冬天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层，大家需要把冰层敲碎在刺骨的冰水中洗涤，因此有些同志手上的冻疮都会溃烂，一碰到冰水就钻心的疼痛。

1952年初，美国当局违反国际公法，在朝鲜北方和中国部分年地区秘密实施细菌战，企图以此残害朝中军民，削弱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防御力量。残酷的战争磨练金裕子，让她能够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。“那时候的鼠疫，比现在的重大流行病都严重，病房里耗子一进来，还没到门口，扑楞扑楞就死了。有的人知道鼠疫是要命的病，不愿意进病房，俺彪呀，救死扶伤，能不进去吗？俺和湖北来的护士长两个人进去了。那时候预防工作就是水鞋、口罩，就眼睛露出来。患了鼠疫的战士，送来的也几乎都牺牲了。”

“我们救的不是病人，是英雄”

终于，听到胜利的消息，1954年，金裕子随军，最后一批撤回了祖国。对凯旋回国的情景，她记忆犹新。“回国的时候很热闹，我们再次高唱‘雄赳赳爱昂昂，跨国鸭绿江……’心里美极了。老百姓在马路上接我们，我们开心得很。那时候我18岁了，立了功以后，18岁我就加入了共产党。

从战场上回来后，金裕子在原丹东二三零医院继续从事医护工作。“经历过生死，我现在很幸福，孩子们都挺好。我和朋友们说，‘我在战场上没死，我告诉你，飞机也有眼睛，鼠疫也是护着我的。我母亲走得早，她在天上保佑我。’他们都笑了说我心肠好。我这个人就是没有心眼，彪呼呼的。”“您怎么理解抗美援朝战争？”记者问。“敌人来了就把他们轰走！”金裕子老人说。“战士们死老了，战场上的护士工作救伤员，没有别的特别崇高的想法，就觉得救一个病人就活一个。我们救的不是病人，是英雄。”